【狮心组】拜启
*一发，大概是16C前国王战败，濑名泉去谈判前写的信（瞎扯
*原著梗应该还蛮明显的
-
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，船舶正穿越清晨的雾气，慢慢地向着港湾里停泊。这一幕并不像诗歌小说里写的那般美妙。你念诵和写出的诗歌里，港湾的雾霭是极浅极薄的，像纱织的裙摆，五桅大帆船从薄雾里行驶出来，如飞鱼在透明的水面上滑翔。可实际上，这里的雾又厚重又肮脏，像黏液一样紧紧地吸着船壁，融化进海水里就成了浑浊。船底像被污水黏住了，船员满身臭汗地拉动缆绳和各种东西，只能让船慢吞吞地前进一两米。
我不知道把这些写进信里，会不会让读信的你感到失望，可是笨蛋国王，你也该好好睁开眼睛看看周围，看看你的疆域与国土。红龙的传说已经消失在这片土地上，而灾厄却依然盘旋。你写出那么多传颂英雄的诗篇，可传读这些诗篇的人们却并非在赞颂你的文辞，而是在这些诗篇里寻找慰藉，因为英雄已经很久不再出现在这片土地上。你在宫廷里指挥上演的歌剧——天啊，真是够了，不要再随便把我的名字放进歌剧的名字里了——这些歌剧里赞美艺术和自然，但是你的子民已经没有余力去欣赏，因为饥饿让人们像鬼魂一样游荡，头脑空空，用枯爪抓取别人的食物。笨蛋国王，你明白吗？你在你的创作中赞扬和引以为傲的东西，在这片土地上并不存在。这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并不归咎于你，但是如果你闭上双眼，将自己锁进王宫，或者从窗口跳下逃离、去野游、去最热闹的地方与陌生人嬉闹，那么这土地上的灾厄就有你的一份罪责。
……请务必不要从窗口跳下去，从阳台翻下去也不行。笨蛋国王，我知道你身手敏捷、长于狩猎，但是我必须说你并不是一个杰出的翻墙能手。总之我不在你身边的情况下，不要翻墙，我可不想最后帮你包扎伤腿啊。我明明只是你的骑士而已，为什么要把总管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啊。
我听闻那位金发的皇帝已经回朝，但驻军依然留在高山那边。如果你是想要借此麻痹对方，我不可否认的确有效，但是这似乎也演得太过了吧。不如说，我确实相信你的确在那场失败的战役中伤心了、受伤了，做出如此姿态，一方面有麻痹之心，一方面也有真情流露吧。老实说，看到你把自己锁进宫殿里，直到我向公主问话才出现，我是很失望的。看看你那副样子吧，年少的你对我说，你走过的土地上，你就是国王和主宰，那么如今的你，是决定把宫殿当做你最后的领土了吗？甚至连你的公主、你的骑士、你忠心的朋友与内臣都赶出去？
你知道吗，最近有一位新的预备骑士慕名而来，希望加入我们。我看着他，就像看到昔日的你，意气风发、理想主义、天真又太过早熟，好在他似乎不像你，没有长一颗过于敏感的艺术家的心。那么我大概可以指望这个红发的小家伙，日后遭遇一败涂地的打击时，也不会像你这样一蹶不振。我甚至有些怀疑我的帮助和辅佐是否是错误的，你作为骑士的时候，比白亚城的光辉更加光辉，成为国王却似乎成了你痛苦的源头。也许诗人是不该成为国王的，诗人可以成为骑士，哲人可以成为国王，而你只是诗人而不是哲人，这一点，你早就对我说过的。
刚刚小家伙过来向我请教剑术，露出了一点自满的样子，让我很不爽，在比试里将他教训了一顿。这个被打趴下的孩子，虽然露出了一脸惊讶和自喜被打破的沮丧，但是很快就高兴地称赞我的剑术，并认真地反省了自己在比试中犯下的错误——孺子可教，倒也让我放心了不少。不过，被你派去外交的那个人，才更加适合教导剑术。那家伙，虽然总是自诩为维纳斯，沾沾自喜地贪恋自己的美貌，却的确在剑术上有一番造诣，而且，他足够了解别人的难处，在教导时总能让人心服口服——虽然这样表扬他让我有点不甘心，不过如果是我的话，我的确只会把人打一顿而已。
我修习的剑术，是杀人的剑术。我从开始学习剑术和骑术的时候，就已经走上战场，血和铁的腥气已经浸透了我的骨子，改不了了，也不打算去改，这是我的生存之道，也是我的骑士道。对着别国的外交官耍嘴皮子也好，和那个皇帝耍心眼也好，在这个混乱的年代，最实际的还是军队。你夸赞过我，夸赞我是最锋利的剑，那个懒洋洋的家伙也说我是无坚不摧、永不折断的剑——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高尚，只不过是这样最有用罢了，我必须永远锋利、永远坚不可摧，这是我的职责，我不会背离我的原则，直到生命最后一刻。
但是，笨蛋国王，你应该也能感受到的，时代已经变了，世界已经变了。用杀伐镇压一切的手段已经不管用了，更何况我们已经无力再去镇压什么了。新兴的很多国家中最强大的那一个，我的弟弟在那里，我深深地清楚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，所以革命对他造成的改变让我格外地吃惊，也感到安慰。笨蛋国王，还有很多我们认识的其他人，上一代的皇帝已经远游回归，愤怒的帝王也从上次的挫败中渐渐恢复，就连我们引以为傲的剑术，都即将被火器取代。你记得吗？不，你应该还不知道，在你闭上宫门的时候，火器的改良办法出现了，就在那些新兴起的国度里。新的格局已经形成，达成均势是肉眼可见的未来。我们已经不需要彼此撕咬得头破血流了，不需要时时刻刻以命相搏了，笨蛋国王，困于旧时代的战败根本没有意义，走出你的宫殿，去迎接新的时代吧。
我和你都是从血与火里走出的，战场上你对我说，我们满身尘埃与泥水地滚在一起，就算被杀掉了，也不过是无名的将士而已。诗歌不称赞我们，至少要到中将级别，我们才能在诗歌里占一角之地。现在的我们都是无名之辈，战场上数不清的骑士之一，死了就是死了，是数字而已，没有人知道和谈论我们的故事，我们互相依靠着躲在战壕里、悄悄说过的话语，就这样全部消失了，没有了。这个国家的历史，就和我们的过去一样充满了鲜血和杀戮、屈辱和骄傲。
但是你也对我说，这样的历史，并不需要被下一代背负，如果下一代想要逃离这样血腥和仇恨的过去，那当然是很好的，仇恨不该被延续；但如果下一代因为我们抗争过、战斗过而感到自豪，那我们这些老将也感到些许慰藉。
我看着那个红头发的小鬼在甲板上练剑，老实说，船上可不是练剑的场所啊？每一个初次登船的人，都有逐渐适应颠簸的过程，有些人天生具有良好的平衡感，就能更快的适应，这个小鬼便是其一。但是适应颠簸只不过是第一个挑战而已，且不论船上保养不当导致的出血、肿胀、意外受伤等等，到了下船的时候，每一个人还会有一个适应平地的过程。你会感到大地在摇晃，其实是你自己在摇晃，因为你已经不适应平稳的土地了，需要重新养成习惯。这个小鬼在船上练剑，我倒要看看他下船之后，是不是要改练东方的醉剑。
你看，我们的下一代、我们的接班人将要在新的时代长大了，新时代要来了，那些失败、痛苦和折磨，也该告一段落了。你不是说过想要出海吗？以前整天打仗，不是打仗就是内乱，不是内乱就是朝政一堆，你老是嚷嚷要上船玩，还从窗户跳下逃跑，但是实际上没有哪天是能离开皇宫的。我之所以纵容你，帮你从阳台翻下去，给你买黯淡的黑斗篷伪装起来，带你去夜市玩，也是看在你辛勤工作的份上啊——不过，赌博的场所我是绝对不会再带你去了，也不准老是往剧院跑，你那个西门正圆大丸子的剧作笔名，都要在剧院里出名了啊。要是大家查出这是国王的笔名，非得冲进你的王宫不可。
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出海，那么等我回来，就说服大家带上你。我们可以去看很广阔的大西洋，云雾蒸腾在海面上的模样很美，就像你在诗歌里想象的那么美，是歌剧最梦幻的布景。运气好的话，可以看到成群的飞鱼和海豚飞越海峡，就像一大群飞鸟一样。也许你还会看到鲸鱼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喷出高高的水柱，传说将脑袋泡在海水里，就能听见鲸鱼的歌声，不过我是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做的。其他两个人，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，也可以叫上。还有我们的新成员，那个在船上练剑的小鬼。就我们五个，骑士团的海上聚会，虽然现在名义上的骑士团中，曾经的成员也就剩下我了。连那个懒洋洋的家伙，都为了躲避那个前代皇帝哥哥而去当了文臣，不过以他的头脑，也许那里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。
不过，骑士团还是会传承下去，这个红头发小鬼就是证明。即使到了剑完全成为装饰品、剑术成为健身的运动的年代，骑士道也不会消亡。即使按照那些革命所说，顺应着这席卷世界的潮流，王权将消失，自由的意志归属于每个人，一个国家的意志也不会消失。骑士团会永远追随着国王，国家的意志不灭，骑士之道不陨。
现在我该下船去了，新时代来临前，旧王朝间最后的博弈。我希望我的判断是正确的，也相信你和其他两个人的判断是正确的，那么这一次——这一次与那些新兴国家的谈判中，我将屈服。如果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，这些国家将成就新的平衡，为此我们可以让步甚至扶助。笨蛋国王，厮杀到战死的时代过去了，如果非要用一个好听的词来装饰我们的目的，那么这个词就是和平。
笨蛋国王，快苏醒吧，从那幽闭的房间里醒来吧。你被所谓“正义”的名义钉上十字架，被焚烧，被杀死，但是我一直相信你将复活，为此，将“和平”献上。
你的骑士
写于被击败之前
END
写完即焚
